眼睛看不见,以致三月里摔了一跤,一直起不了床。老太太极自觉,不声不响地不愿意多麻烦人,见李氏一直侍候在床前便念叨:“淹儿勿晓得哪能嘎?如盐耐还是去西溪陪俚吧?俚一个人老孤单,忙起公务来又勿吃勿喝勿晓得照顾自己,耐在俚身边总归好点。”还有小范纯祐,可怜两岁了也没见过父亲几次。到现在只会喊妈妈喊奶奶……
富弼如何得知?因李纮恰因公务巡查应天书院,富弼得以结识,谈起来发现都是范仲淹的挚友,又都年轻热血脾性相投,很快成了好友。且与李夫人熟悉,宁陵相距又不远,富弼常去李家范家拜望。四月里老夫人已经完全失明,催着李氏去西溪,见她只说走不开,就拜托富弼去看看“淹儿”。常言说母子连心,虽然都瞒着老夫人“腊八事故”的消息,可老人已经敏感地察觉到不对劲。
范仲淹听到母亲上天平山就知道不好,再听她失明、摔跤、卧床、念叨“淹儿”,早红了眼圈。掩饰地起身走到窗前,随手推开两扇轩窗。窗外三棵老槐树伸展着枝丫,墙角古井旁芭蕉垂着阔叶,煮海和熬波在蕉下正剔翎,母亲若在,一定拎着木桶唤:“来食,来食。”她在的时候,院子里一派欣欣向荣;她离开了,怎么看都有些荒凉。
“希文公,回去看看吧?”富弼轻声劝。
对啊,回宁陵看母亲,握住她的手唤一声“娘”;陪陪妻子,牵着纯祐的小手领他走几步;看看职田上的家,兄弟朱谦朱诺是否安居;还可打马应天府,与富弼、李纮等好友高谈阔论,与戚舜宾等师长讲讲诗文经略。正好,此时的应天府知府就是同年状元蔡齐,十年睽别,何妨尽欢一叙?任职以来几乎没休过假,尽有理由申请获批。
“好!”范仲淹喜色萌动,张口就要吩咐逢春备马,然而视线落在墙壁上捍海堰的经画上,不禁皱起了浓眉。去的话少说一个月,多则两三个月,如果这时朝廷同意捍海堰复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