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硬如同石头的胡杨树道:
“我是罪吏的孙子,按律,应禁锢三代!”
“只可为少吏,不可为长吏!更不得举孝廉。”
悬泉置啬夫,秩禄百石,百石及以下皆为少吏。
虽然任弘很喜欢悬泉置,半年下来,已将这当成了家,但一辈子能看到头的生活,是很可怕的。
夏丁卯却不这么想,天气太热了,他在一棵枯死的胡杨树干上就坐,取下白色的绡头擦汗,露出额头上深如沟壑的皱纹,喃喃道:
“少吏也没什么不好的,这半年来,君子为东厨添置了新炊具,又教了老仆多少新颖的吃法。要老仆说,长安的两千石,吃的花样,也不一定有吾等多,与其回去勾心斗角,担惊受怕,还真不如在边地逍遥自在。”
“我想出人头地,可不是为了高官厚禄的享受。”
任弘朝他作重重揖:“若我此生只是个区区少吏,该如何为先祖父,为任氏,沉冤昭雪呢?”
夏丁卯一愣,旋即有些动容:“原来君子一直记着这事!”
“九世之仇,春秋大之,大父冤死,距今不过十余年,小子岂敢忘怀?”
看着远处在热浪下有些虚影悬泉置,任弘道:
“夏翁,再与我说说,我大父任少卿的事罢……”
……
“家主原籍河南郡荥阳县,他十五岁便在外奔波谋生,为人仆役,驾车去了一趟关中,觉得那才是豪杰丈夫应该待的地方,便留在了右扶风。”
说起往事,夏丁卯难得露出了笑:
“但家主初来乍到,没有为吏的门路,只能在武功县替人服役。”
汉朝每个成年男子都有服役的义务,但也可以雇人代替,甚至由此滋生出一个行业来……
“家主便从区区求盗、亭父做起,破了几个案子,成了亭长,那是最微末的小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