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大离在屋里屋外两头忙,一边张罗人买东买西,一边还要用行李布在胡同搭起灵棚,再牵出电线,挂起一个一百二十瓦的大灯泡子。灵棚为了防雨,灯泡则是天黑时用来照明。您想,住平房大杂院儿的人家,谁家不是十来平方米的小屋,能有多少椅子茶碗?可也不能让吊唁哭丧的人坐在地上,新中国成立前天津卫有租赁铺,不管是白事儿还是红事儿,都可以去租赁铺搬取桌椅、杯盘、茶碗、暖壶,用完再还回去,损坏丢失照价赔偿,既便宜又省事儿。50年代以后没有租赁铺了,他必须挨家挨户借,从早到晚忙前忙后,腿儿都差点跑断了。
吊唁的人还真不少,白事儿一连三天,第三天晚上送路,要到十字路口烧纸,一直忙到半夜。我和臭鱼送最后一拨人出了胡同,走回来的时候看见还有三四个男子,他们是在门前守夜的,几个人凑到一块,一头抽烟喝水,一头低声说话,听不清他们说什么,可能是在嗟叹二哥意外身亡。
那会儿的路灯过了十点全灭,夜半三更,风吹月落,漆黑的胡同里更是没有一个行人往来,只有一点灯光忽明忽暗,衬得白色的门报儿愈发阴森。
【6】
送路当天的夜里起了风,云阴月暗。二哥家里的亲属不多,但在一起跑活儿开出租车的同行不少。其中有几个走得近的朋友没少帮忙,轮班在门口大棚中坐着,免得桌椅板凳让贼偷去。半夜十二点前后,我和臭鱼打胡同外头回来,路过西南屋,顺道往屋里看了一眼。
只见屋里支了张桌子,二哥的黑白遗照摆在当中,墙上挂的是水陆图《生死轮》,前头有香炉和蜡烛,桌下是烧纸的火盆,崔大离身穿“大了”的皂袍,正一个人坐在供桌旁打盹,哈喇子顺着嘴角流下半尺多长,怀中抱了一部破录音机。
那位说崔大离当“大了”,他抱录音机干什么?他这个录音机是用来放经的,因为二哥开车掉进河里淹死,要拿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