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扯不开的重帷绵绵密密,在船头昏黄的灯光映照下,船家正手忙脚乱地撑篙停船。
左前方自岔道的外秦淮河上驶来一艘阔大的座船,高悬着数十盏彩色的宫灯,现出了朱漆红栏、华檐斗拱,照得一周的水面波光粼粼,连丝丝细雨也晶亮灼目。十来名披着雨衣的侍卫分成几对,昂首阔步地前后巡视,银色的尖顶头盔和腰间悬的佩刀在灯光下交相耀眼。
船家见了这阵势,停止了喝骂,低低嘟囔着:“半夜三更的,还要出来寻欢作乐,何苦妨碍我们讨生活!”身后的几艘商船也都缓缓停住,静静等座船转弯,逶迤进了运渎,驶向了正前方。
王守仁遥遥望了一眼、不以为意。南京本颇多皇亲贵族,夜晚的秦淮河更是繁华热闹,这不知又是哪个豪门玩了个通宵才回来的。
雨丝如烟如雾,王守仁贪婪地深深呼吸,在篷布下闷得久了,初春江南的新鲜空气此时嗅来简直似美酒佳酿,带着翠竹碧柳的清新,带着胭脂水粉的浓郁。
久违了,南京!
船只终于继续往前驶去。王守仁舍不得就此躲进篷布,留恋地继续仰望着夜空,天边一角有些微微的亮光,两岸鳞次栉比的房屋在疏落的雨中影影幢幢,仍是记忆中金陵的模样。
前面有座拱桥,王守仁依稀记得这是陡门桥,自这里折而向北,很快就是金陵城内了。父亲大半年不见,应该都好吧?这次是受牵累明升暗降到了南京,不知道他心中何等恼怒?
大明自永乐迁都、英宗正式定都后便是两京制:北京是京师,有中央政府六部衙门;南京是留都,也有南京六部,只是权限范围小很多,一般被视作养老的闲职。南京吏部尚书听起来官职不小,实际上官员任免都要上报中央吏部,没有多少权力。
即将见到父亲,王守仁有些不安:等着自己的,又是家法大棍吧?当然,作为一个皮赖淘气的不肖子,自小到大挨棍子也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