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遇见宋盈年,是在从巴黎回北京的深夜航班上。夜机总是令人疲惫。半夜恩和饿哭起来,客舱里的旅客都在睡觉,她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我心里慌乱,一边低声哄她一边从包里找奶瓶。旁边一直在灯下阅读书籍的男子便放下书,凑身过来说,我来抱着她,你来喂她吃东西。
恩和似喜欢他,一被他接过去,就止了哭,并伸出白胖的小手抚摸他的眉毛。他微笑,轻轻用脸贴她的小手。我便去看他的眉,那男子生一对极其清秀而浓黑的眉。又看他的脸。五官亦是普通,却有一种平和洁净的欢喜。
宋盈年那年33岁,建筑工程师,是来巴黎开会。是温和安静的男子。有这个行业所需要具备的某种阴柔特质,耐心并且思虑细密。因有时候负责一项大工程就需要好几年的时间。他从来都不是急迫的人。
航行的时间太为漫长,我们于是慢慢有交谈。他随身带着水果,有苹果,凤梨和橙,洗净削皮后,切成一块一块,整齐地放在保鲜盒子里。拿出来弄得碎软,慢慢喂给恩和吃。我说,真是麻烦你,不好意思。他说,带着幼儿出来旅行,颇多麻烦,孩子的父亲为什么不一起同行,这样可以有个照顾。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情非常自然,没有丝毫要探询隐私的好奇。我便很直接地对他说,恩和是我朋友的孩子。现在我来抚养。
他说,哦,是这样。淡淡的,不再询问下去。他是对任何事情都不觉得突兀奇异的人。
这样的性格,看起来宽阔厚道,实则也是一种巨大的无情。想来是因着这个原因,他与沿见不同。沿见的感情有既定的秩序与规则,所以总是试图让我顺服。而盈年,从最起初开始,便对我从无任何期许,自然也无失望。他是觉得我只要在那里,就是好的。
后来他常常过来看望我与恩和。他真是喜欢孩子的男人。恩和与他亲近,也许是因为自出生之后,便一直未曾受到过男性的爱抚。盈年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