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灼着他的那张瘦脸,他表情严肃。纸灰像黑蝴蝶一样在空中飞,有一朵就落在他的光头上,光头上的汗吸住了,竟不再脱离,也不见溶化,像是贴上了膏药。狗尿苔不知道什么是开路歌,古炉村以前死了人从没唱过什么,阴间的路还需要开吗?但霸槽知道善人是湖北襄樊人,那里讲究唱的,特意要善人唱唱,善人是应允了,却转着转着就是迟迟不开口。杏开一边把纸添在火堆上一边哭,眼泪吧嗒吧嗒滴湿了地面。狗尿苔到院子里去找个木棍儿,要帮着翻拨烧纸,刚一出门槛,善人就唱起来了。
开路歌是从三皇五帝开天辟地唱起,一个朝代一个朝代往下诉说,这些狗尿苔一句也听不懂,甚至觉得善人是在哄弄人,可能自己也记不得那么多的词,嘴里像噙了核桃,只是拖着腔调在哼哼。狗尿苔把木棍儿拿进来也跪在杏开身边,拨了一下纸灰,还说:这唱的啥呀!善人突然(口邦),(口邦)(口邦),敲重了木板条儿,口齿清楚地唱了:人活在世上有什么好啊,说一声死了,他就死了,亲戚朋友都不知道!亲戚朋友知道了,亡人已过了奈何桥。(口邦),(口邦)(口邦),(口邦)。哎阴间的桥和阳间的桥不一样,三尺的宽来呀,万丈的高,两边有着泡泡钉,中间里抹上了滑油胶,大风来了摇摇地摆,小风吹来是摆摆地摇,有福的亡人桥上走呀,无福的亡人就落下了桥……善人的声显得苍老,甚至沙哑,像来回拉着漏气的风箱,也像是敲着破锣,院子里全寂静了,都进来看,惊讶着善人在古炉村这么多年怎么就没有听见过唱呢,他唱得那样的凄凉和悲苦。唱着唱着,善人在流泪,听着的人也在流泪。天布的媳妇在洗那个大筒子锅,锅开始漏水,先是一滴一滴,再就是一条线的流,把灶膛里的炭灰全浇湿了。明堂蹴靠着柿树吃烟,觉得脊背怪怪的,转过身来,柿树桩那个疤结上往外渗汁,汁有些暗红,他抠了抠那疤,一股子汁就顺着桩往下蠕动,像是一条蚯蚓。灵堂桌案上的蜡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