沟川住,那一年村里抓贼,没抓住,抓了个无辜的人打,打得他胡说,硬说我认识那贼,村人就把我抓住一顿好打。我没怨人,也没生气,等到我后来会说病了,才醒悟我在寺里时,师傅让我赶过车运修寺的砖瓦,一路上也是打牲口的,打得太狠啦,身界的罪还得身界还。
狗尿苔把书扔到磨扇上,说:那水皮啥时候遭报应挨打呀?
水皮说:打你!你才是造了罪,要不怎么是小四类分子!
一句话把狗尿苔说蔫了。狗尿苔拿眼看善人,善人也没有说话,拉起他走了。
狗尿苔一路上都低着个头,他的腿短,总是撵不上善人。唉,他总是兴冲冲地做着什么事,冷不丁就有人说他的出身,这就像一棵庄稼苗苗正伸胳膊伸腿地往上长哩,突然落下个冰雹就砸趴了。他想,被冰雹砸过的庄稼发瓷不长,他的个头也就是被人打击着没长高的。太阳开始偏西,把影子从他身后移到了身前,影子是那么短,那么丑,连他都生气了,照着影子就踩去一脚。但影子在往前跳着,他就是踩不住。
善人说:狗尿苔,你高兴点。
狗尿苔说:他们都不给我好脸,我咋高兴?
善人说:别人欺负你是替你消业障的,那是好事么。我给你个东西。
善人从褡裢里取出了一个小圆镜给了狗尿苔,狗尿苔往镜子一照,镜子里一张苦愁的脸。善人说:你笑一下。镜子里一张笑脸。
善人说:你每天照着镜子笑,镜子就给你的全是笑脸。
狗尿苔说:镜里镜外都是我么。
善人说:你就给你笑。
狗尿苔当下就嘿嘿嘿地笑了几声,要替善人背褡裢,善人没让他背,两人走到横巷中,面鱼儿坐在墙根的石头上吃纸烟,却是满脸的泪水。狗尿苔说:面鱼儿伯,今儿没去担垫圈土?面鱼儿看了狗尿苔一眼,眼泪还吧嗒吧嗒掉。狗尿苔说:咦,还吃纸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