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经心的问。
“是的。”纪远慢吞吞的答:“她看我就像看一块玻璃一样,我每个纤细的感情和思想都逃不过她。被人了解是件可怕的事情,使你觉得周身赤裸而一无保护。可是──假若这份了解里有着欣赏爱护的种种成份,你会甘于赤裸,也甘于被捕获。”
“那么,你为什么还要逃开呢?”
“不能不逃开。”纪远惘然的望着草寮外被落日染红的岩石和峭壁。“人生的许多事情都只能用四个字来解释:无可奈何。年龄越大,经历越多,这种无可奈何的情绪也就越深切。我从不认为自己是个懦怯的人,面对困难而征服它,是我一贯的生活方针。可是,感情不是这样的,你不能像对付一块顽石一样的敲碎它,也不能像征服峭壁一样炸通它──它比横贯公路还让人困扰。是一条永远筑不通的路。”
“她在什么地方?”小林不动声色的问,他惊奇着自己竟“踏勘”进了这块顽石的内心深处。
“她──?”纪远的神色更加迷惘。“谁知道?结了婚?生了孩子?出了国?多半是这样。他们会很幸福的──然后,我会被遗忘……十年二十年之后,他们会偶然的提起来,那个纪远,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话资料,那个纪远!”他的脖子胀红了,突然间,他跳了起来,游移的神志陡的清醒了,瞪视着小林,他咆哮的说:“见了鬼!我干什么要和你谈这些?你这个讨厌的,探听别人秘密的小鬼!”抓起了换洗衣服和毛巾,他愤愤的走出草寮,向溪边走去,草寮外的夕阳温柔的迎接着他,晚风吹凉了他脑中聚集的热血。他对自己摇了摇头,苍凉的自语了一句:“我是太累了,太疲倦了!”走到溪边,他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抚摩着多日未刮胡子的下巴,又低低的加了一句:“我到底只是一个人哪!不能变成块石头!”
早晨,纪远在锤打石块的敲击声中,钻孔机的吼叫声中,和荣民工作时的“吭唷”声中醒了过来。隔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