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下一根弦上的《采茶调》。
书娟的五脏都回荡着单弦弹奏的《采茶调》,毫不谐趣俏皮,丧歌一样沉闷。她走进寒气逼人的教堂大厅,坐在黑暗里。丧歌般的《采茶调》奇特地让她想起曾拥有的江南,江南有自己的家,有常常争吵但吵不散的父母……这一刻她发现她连地下仓库里的女人都能容得下,而对父母,她突然感到刺心的想念和永不再见面的恐惧。
这时,她听见二楼有人说话。她听见法比·阿多那多的嗓音和戴教官的嗓音。两个男人似乎在争执。
很久以后,法比告诉书娟,戴涛和他在一九三七年十二月十八日夜晚的这场争执是因为少校想要回他的手枪和手榴弹。
戴少校在日本兵劫走福特汽车后就决定离开教堂。他来到法比的卧室门口,轻轻地敲了几下,同时说:“阿多那多副神父,是我,戴涛。”
法比摸着黑一人在喝酒。听见敲门他不想回答。他和英格曼神父相处二十多年,两人都发明出许多方法来避免打扰对方。在这个时辰,火不上房,神父绝不会来敲他的门。
少校还在敲门:“神父,睡了吗?”
“嗯。有事明天再说吧。”
“明天就太迟了。”少校说。
法比只好把酒瓶藏到床头柜和床之间的空当里。法比之所以是扬州法比,因为他常常在暗地里做彻头彻尾的中国农夫。跟了英格曼神父二十多年,还是喝不惯西洋人的红酒白酒白兰地威士忌,夜晚时分,关上房门,他总是回归到村子里的生活中去:呷两口烫热的大曲,佐酒小菜也是中国市井小民的口味:几块兰花豆腐干,半个成鸭蛋,或一对板鸭翅膀,可惜这时连那么谦卑的佐酒菜都没有,只能对着酒瓶干呷。
戴少校一进门就闻到一股乡村小酒家的气味。他说:“阿多那多神父一人在喝闷酒啊。”
法比支吾一句,把戴少校请到唯一的一把